奶下葬孫不跪拜的話會招人話柄，無論孩子大小，抱在懷中的孩子由娘抱著代為下跪。穆春好幾歲了，這跪拜之禮，自然是由她自個來完成的。

秦木蓮一聽這話，火往頭頂直竄，可這畢竟是在外面，她再火大也不會當眾對孩子動手，“春兒，聽娘的話，和姐姐們一塊給奶磕個頭。”秦木蓮難得耐著性子哄著穆春，這可把穆春給嚇壞了。

在穆春的記憶中，秦木蓮向來是個兇狠粗暴的人，所以她一時無法適應這般溫柔似水的秦木蓮。

“春兒，我帶你一塊去，別怕。”穆情作為四房最大的女兒，平日裏，她擔負起照顧妹妹們的重擔，吃喝拉撒睡，她都一手包攬。

照顧妹妹們是穆情心甘情願做的事情，因為她了解秦木蓮的脾性，擔心秦木蓮的暴躁易怒會影響到妹妹們的健康成長。

穆情就是深受其害，性格膽怯懦弱，無論何時何地，她極少說話，生怕一不小心招惹到秦木蓮的不快，回家便是棍棒交加。

肉體上的疼痛只是暫時的，隨著日子一長便會消散不見，可心靈上的創傷確實一輩子的痛。秦木蓮這輩子沒生到兒子，那思想才叫一個扭曲。

當初穆春出生時，若不是穆福生以雷霆之怒鎮壓住了秦木蓮，此時的穆春只怕是個殘孩子。據說當時秦木蓮得知又是個閨女的時候，不顧身子虛弱，沖上去就想摔死穆春。

幸好穆福生早有防備，秦木蓮生產之時，他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口，聽到裏面的動靜時，他立馬沖進去阻止悲劇發生。

“三姐，我害怕！”穆春到底還是個小孩子，乍一聽到死人，難免會心生懼意。

“別怕，三姐會陪伴在你左右，護你周全。”穆情彎腰將穆春抱起來，擔心磨磨蹭蹭會招來秦木蓮的不快，她邊走邊在穆春的耳邊說著話，“我們家春兒最堅強最勇敢，對不對？”

“嗯。”穆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角的淚珠滾落下來。

這邊隱藏著暗湧剛剛平息，洪雪琴那邊又出現了狀況，“穆濤呢？”洪雪琴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穆濤，不禁有些動怒。

“你家穆濤成日就愛與村裏的幾個大點的男娃在一塊跑，此時只怕是躲在哪個角落玩的不亦樂乎吧？”秦木蓮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噎洪雪琴，她自然不會放過。

“三弟妹，你想多了，我家濤兒雖貪玩，可絕不會是如此不懂事的孩子。”洪雪琴這麽說不過是為了留住顏面，穆濤性格如何，她比誰都清楚。

穆濤早被寵的無法無天了，成日吃過便出門與村中幾個男娃一同出門，幹盡了偷雞摸狗的事情，村裏的人誰不知曉？

“話說，我家隔壁王大娘家的雞蛋又丟了幾個，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賊小子去偷的！”說這話的是村裏的媒婆，這女人嘴巴可烈了，一般人都不敢得罪她。

洪雪琴自知吵不過，也知今日不是吵架的時候，便只能訕訕的笑道，“這些天，我家濤兒一直都在他奶的靈柩前，這事絕不是我們家濤兒幹的。”

“娘，早上出門時，濤兒喊著肚子疼，你忘記了？”穆飛鴻站出來道。

洪雪琴一拍額頭，笑著說：“哦，對了！瞧我這記性，還真是要命咯！”

穆濤生病，洪雪琴會如此高興？誰不知道穆濤是洪雪琴的寶貝疙瘩？穆小七不言不語，站在穆誠身側，看著這對母子唱戲。

穆齊才疾步走過來，對著洪雪琴的耳朵說：“雪琴，你去找找，這荒山野嶺的，別出什麽岔子！”雖說大白天的，豺狼與猛獸不會出沒，可以防萬一，還是先找到穆濤為妥。

“嗯嗯，那這邊你看著點。”洪雪琴憂心上頭，早就待不住了，穆濤是個男孩子，不至於被人迫害，可畜生無情，若是倒黴遇見，被咬死都算幸運了，最起碼留的全屍。

洪雪琴悄然離去，穆小七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向來喜歡纏著穆誠和她的穆靜茹，今日竟然沒有黏糊過來，而是獨自一人站在穆飛鴻的身側，始終低垂著一顆小腦袋，似是在為穆老夫人的死而傷心難過。

穆家人拜完之後，村中的人便陸續上前磕頭跪拜，等所有人都跪拜完之後，穆勤奮依照裏正柳振明的吩咐，在墳前點燃一個稻草靶子。

“裏正，這事算是完了吧？”穆勤奮今兒個確實累狠了，這會恨不得一頭栽死在床上。

“還沒，你帶領大夥將頭上的麻布在這火上面過一遍。”李振明是一裏之長，主要掌管戶籍，哪裏死了人，他都會親自登門造訪，確定是否屬實。

“啊？這不會著火嗎？”穆勤奮腦子一懵，面露懼色。

李振明啞然片刻，“當然是將頂在頭上的麻布和白布取下來過一遍，這是為了去除身上的晦氣。”早聞穆家大房兒子不問世事，本以為是以訛傳訛，如此看來應是屬實。

這都好幾十歲的人了，來辛鄉村也有十幾年了，若說不懂辛鄉村的風俗習慣尚且能夠理解，可問出如此幼稚之事，還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哦，原來如此，嚇我一身冷汗。”穆勤奮能夠說出這話，自然是不怕被人笑話了，反正他不要臉不要皮吃軟飯，早已習慣被人指指點點，說長道短了。

有些人忍不住想笑，幹脆轉過身，不看向這邊，有些人拽住頭頂的白布，將一張笑臉遮住，還有些人大喇喇的笑著，只是沒出聲罷了。

穆勤奮的手觸及到粗糙的麻布時頓住了，他的臉上淤青了好幾塊，顴骨處腫的老高。

裏正見穆勤奮不動作，出聲詢問，“勤奮可有什麽難處？”

“沒！只是昨兒個夜裏睡覺摔倒在地，把臉給磕了。”辛鄉村的房子都是緊挨著的，昨兒個夜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左鄰右舍想不知道都難。

這會整個辛鄉村的人誰不知道穆家兄弟為了老母親的下葬費大打出手？大夥聽見穆勤奮的話，表情各異，有人竊竊私語，添油加醋的說著昨兒個夜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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